有人说,去过敦煌,但没有亲历一次戈壁徒步,等同于没有去过,好比如没有去莫高窟与月牙泉或者不到长城非好汉一样。
——扉旅俱乐部旅行体验官 李汉桥
记不清是第几次来敦煌了,但第一次,就像初恋,青涩但美好,足以铭记终生。
那还是十几年前,也是与这次一样烈日灼心的八月,初入记者行当,在兰州参加一个厂商的新闻发布会活动,不知为何,在酒店大堂看到敦煌莫高窟飞天的壁画会时突然闪出个念头,都来甘肃了,为何不去莫高窟看看,于是,就有了第一次敦煌行。
说真,当时还是朦胧少年时,初入职场,对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好奇,只知莫高窟在甘肃,没想有多远,就给厂商媒介说,“明天我不直接回京了,送我去莫高窟看看,看完再回”,哈,这是提外话,当天晚上媒介安排车送我去机场时,我才知去莫高窟还要转机近千公里,囧大了。
不过,当人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踏入这片在书本文字中感知的苍凉大地时,带来的更多是感慨。
感慨这么偏远,几乎寸草不生、人迹稀少的地方,还有人在沙壁上凿壁开窟;
感慨沙漠离敦煌市区就两公里,怎么就没把敦煌给淹没了;
感慨葡萄美酒夜光杯诗句描写的夜光杯怎么不发光;
感慨沙漠骆驼的驼峰怎么会被人做成菜吃那么残忍……
再后来,因工作原因,也偶尔来敦煌,来多了,自然被身边朋友问,敦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常想,作为一个旅行者,他们的心底向往着一个什么样的敦煌?
山清水秀,绝色风光?还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其实,就如同你曾经来过敦煌,或者,当你再度回首敦煌时,你也许会发现,历史长河中的敦煌似乎远远超乎想象,所谓的人定胜天在这里是显得是那么的苍白而无力。
自然的严酷,大漠的荒芜,烈日下的风沙,恒古不变的戈壁荒原, 身处其中,人就像是一粒小小的尘埃,孤独而绝望,凄美而恐惧……
于是乎,善男信女们把目光投向了宗教,把大量的财富与时间奉献给了神灵,投向来世。
这种力量造就了莫高窟。
让其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不管是佛门修行弟子、达官贵族、商人平民,都来这里捐资开窟。
即使是千年后的今日,慕名而来的游客与艺术膜拜者也是络绎不绝,纷至沓来。来感受这座最伟大,最震撼的人类艺术宝库。
如其说莫高窟是寄托神灵的圣殿,不如说她更像是存放苦难灵魂的香巴拉。
它执意要让每一个朝圣者,用长途的艰辛来换取报偿,让心灵的触动与震撼交替交缠。
有如玄奘西行孑然一身一马,孤行茫茫戈壁大漠。
而我们,也用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开启了一段戈壁勇者的艰辛旅程。
8月15日,乙亥猪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祭祀先人,行礼如仪。
也许是巧合,这一天也是此行戈壁挑战出征日,相传中元节这一天,地狱门会打开,鬼魂四处游荡,有子孙、后人祭祀的回家去接受香火供养,无主的孤魂则徘徊于人间游荡。
所以在这一天,人们会举行投食祭祀,超度孤魂野鬼,防止它们为祸人间,佛教徒这一天则作法“普渡”、“施孤”,超度苦难众生,以及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
这一天,禁独行、夜游、直呼名、轻易回头。
如今,中元节依在,但习俗已不如故。
清代诗人王凯泰的《中元节有感》就曾感慨:道场普渡妥幽魂,原有盂兰古意存。却怪红笺贴门首,肉山酒海庆中元。中元节,是法师做道场普渡众幽魂的日子,奇怪的是,如今人们却将红笺贴于门首,用肉山酒海来庆祝。
天地混沌,乃食寒食,纪念贤人,护佑平安。
或许,苍天安排这一天出征,也是戈壁行意外的收获……
瓜州,甘肃河西走廊西端,自古以来东进西出交通枢纽,古丝绸之路商贾重镇。
史载,瓜州也是玄奘西行路上唯一独身孤征地,八百里莫贺延碛,险被弟子刺杀、偷渡取水被捕、侠胆义士相助、五日滴水未进……
彼时,风起云涌间,一段波澜壮阔的西行岁月拉开序幕。
现如今,故人已去,精神尚在。
从敦煌至徒步起点瓜州,约150公里。
清晨酒店乘车出发,到集结点已是烈日当空,直射得让人无法开眼。
拱门后,目之所及处,无边戈壁,烈烈西风,“骆驼刺”,“芨芨草”,无鸟高飞,唯有风吟。
“拔剑四顾心茫然, 战马嘶鸣盼归途”,还未出征,似已茫然。
拱门前,在七级大风的吆喝下,彩旗飘扬,鼓声雷动。
“一起出发, 一起到达” 、“独行快,众行远” 、“千淘万漉,始至远方”,豪言壮语,群情高昂。
简单的休整与必要的身体拉伸训练后,击鼓,集合,列队;点兵,鸣枪,出发!
不到半小时,回望,已看不见来路,人声鼎沸的出发点也消失寻不见,仿如隔世,被穿越另外一个空间,眼前的,只有湛蓝的天空、茫茫的戈壁,还有那迎风招展的队旗与携手同行的伙伴们。
脚下戈壁,有被人踩过行走的痕迹,脚印中稍微大点的碎石已往两边散开,露出浅薄的一层沙砾,本以为,戈壁之上,一望无垠,只要方向不偏,随意行走就行。
但错了,一脚刚刚踏实,还没来得及迈出,脚下就开始松松地开滑,用力越大,下滑越深。只好沿着已有的脚下足迹缓步前行,哪怕是一脚下去,尘土飞扬。
在往前,地质又变了,脚下犹如冻土,踏上,坚韧,但崎岖不平。
“全体补水,慢慢的茗一口,不要大口的喝”,随队教练期间不时的提醒。
也许是兴奋,前几个小时,伙伴们一路欢声笑语,时不时还打趣逗乐合影一下,但美好的瞬间总是转瞬即逝。
随着气温的升高,体力的消耗,队友们的前后距离越来越大,烈日下,戈壁也逐渐变成了银色沙海,跌宕起伏。
“我们走多远了?有没十公里?离补给站还远吗?”这些问题一念闪过,并慢慢消磨自己的意志。
特别是行至风车阵时,直入云宵的发电风车刚行而过,又接踵而来,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完,风叶一圈一圈又一圈转动,宛如自己那双腿,机械,条件反射,停不下来。
中途,有队友突然晕厥昏倒在地,队医紧急救护,初判是高温中暑,队友们焦急在旁边守护,此时,生命是是如此的渺小,小到随时可以触摸到死亡。
气温还在升高,陆续有人不适上了救援车,按照规则,被医生判定身体不适合继续行走的,算退出。
惆怅、不甘,坚持还要继续与大家一块徒行,不过,在医生面前,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一定会有结果,对于木兰姐妹们,有些甚至提前一个多月就在为这次行程做各种装备采买及体能训练准备,此时选择放弃,其实比选择坚持走下去更难。
随后,保障组团队紧急调整步行强度,并把物理喷水雾降温增加到每200米一次,所有人结伴行进,不可落单。
而这一刻开始,茫茫戈壁又是那么的美,美得像一个虚幻的世界,蓝天,白云,还有相依而行的我们。
那种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真善美,在这一刻,与天地交相辉映,透明、纯净、无暇。
傍晚,经过近八小时的炙烤,到达第一天的营地时,二十多公里的路程让大部分伙伴已是精疲力竭。
领驼包,小帐入包,大帐按摩。
说是按摩,其实就是肌肉拉伸,说真,那一刻,对我们的保障总队长,戈壁老王,骂娘的心都有了!揪心剧痛,冷汗全身。
当队友们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声随帐外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大风传入耳边时,又仿佛得到了慰籍,“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该喊还得喊出来”大脑里还不时想想刚刚喝的那碗戈壁绝味羊肉汤,期希缓解痛楚。
行程总结,队友调整,伙伴分享,温馨宵夜,简单洗漱。期间,趁有微弱网络信号,给家人报了个平安。
忙完一通后,此时戈壁的风似乎更大了,几十顶小帐篷在狂风的推波助澜下,看似婀娜多姿,随风舞动,但在随风夹杂的碎石、沙砾、尘土一次又一次冲击下,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可能,此时只能做的,就是把一切可以随手拿到的重物,一一安放到帐内,压住四周,平衡摆放,祈求可以承受冲击,当然,也包括自己。
帐外,有轻语提醒,“鞋放帐篷内,鞋放帐篷内,风太大,会被吹没的”。
帐旁,不知谁喃喃自语:我好怕!
夜未央,醒躺……小小腰疼病不呻吟。
翌日,挑战日,继行。
昨夜何时入眠?可能是太疲惫,已经浑然不知,感觉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巡视营地,闪闪的亮光忽远忽近,模糊中,又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睁眼,刺疼 ,可能是昨天过盐碱地时被大风吹进异物所至,勉强睁开,小小帐篷内已是沙砾一片,随着风的律动跳跃不止,很难想象,对我这种有轻微洁癖症的来说昨夜竟无从发现。
起身,拂去沙砾,整理好睡袋,手边物品一一入驼包,此时耳边传来帐外扩音器播放的流浪地球片尾曲《夜空中最亮的星》。
或许,我们的人生,正如歌词所言,我们总需要一颗最亮的星,去照亮我们的前方,驱散我们心底的孤独,等待太阳的升起。
掀开小帐时,外边已有早起的队友正在洗漱,餐帐那边醇醇郁浓的羊汤香味迎面袭来,沁人心脾。
起立,站直,一股钻心的疼痛自下而上传遍全身...细看之,脚趾已红肿,右脚大拇指及小拇指盖在长时间的挤压下已呈酱紫色。
更要命的是,双脚好像浮肿变大,再入鞋时,更是疼彻难忍。
勉强穿入,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这样吧,走起来就好啦!大不了像上次毫无经验下跑完马拉松一样,穿回几天拖鞋就好了。
事实呢?……
今天的行程近30公里,教练说,这是赛程里最艰难的一天,而且有近9公里的盐碱地保障车进不去,只能靠自己。
好在有了第一天的挑战经验及痛失几名队友无法全程的教训,今天的队员重新分配组合,体质好点的作为先遣队,弱一点的搭配有经验的队友协同,按正常速度前进。
集合,拉伸,击鼓,鸣枪,再出发!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座风车,一座风车,又一座风车;
一片云彩,一片云彩,又一片云彩;
一片沟壑,一片沟壑,又一片沟壑;
一颗骆驼刺,一颗骆驼刺,又一颗骆驼刺;
每一步都是刻苦铭心,每一脚都是疼痛难忍!
生命似乎静止,长空似已凝固。
只有那盐碱地上的胡杨,虽已坚持千年倒下,但依然挺立,注目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行者…
也许,这也是她千年的等待,等待青春如你如我,等待戈壁生机无限。
下午4时,头顶烈日,步履蹒跚,眺望,先遣队的姐妹们已在营地门口迎接。
入营,小憩,醒来。
此时,帐篷外天幕穹庐如盖,篝火旁倩影婆娑妩媚,星空下烟花绽放璀璨。
生命的某个瞬间,静默无言。那一刻,惊鸿与烟火,是为谁飘盈又为谁落?
第三日,超越日,释怀。
如果说第一天是兴奋而行,第二天是攻坚而行,第三天则是怀着对目标终点的渴望而行。
凌晨4点,帐外“夜空中最亮的星”音乐声再次响起,双脚肿胀得似已不听使唤,但还是不得不踏入那双素衣化缁的鞋里,这次聪明了一点,鞋带全部打开,按这肿胀程度,鞋带也确实无用。
今天的挑战任务分两部分,一是“夜行禁语”,即在夜行中,队员间不能用言语交流,凭默契保持队形,直至迎来朝阳。二是最后五公里的个人冲刺赛,最先到达终点的为优胜者。
集合,列队,拉伸,击鼓,出发!
此时还不到5点,一盏盏头灯就像银河驱走了黑暗,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斜靠的月光下,蜿蜿蜒蜒似万家灯火。
禁语,前行,深一脚,浅一脚,咬牙,不切齿。
这一程,心已无语,又复何言?只发愿,与大家同步,不掉队。
时间在默默地跟随前行,在同伴的记录仪语音提醒差不多快十公里时,身后现出了一道细细的红色光线,星星渐渐隐退,远处,被朝霞投射的戈壁,发出跳跃的光点,与那轮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明月,撩人心弦。
《吠陀经》说:所有的智慧都来自黎明的苏醒。此情此景,何以解忧?又谓我何求……
最后五公里,烈日当空下,狂风遮天蔽日,沙尘舞漫天。队友们义无反顾,疾步快行,那怕天崩地裂。
继行,冲刺,终点;
花环,奖牌,掌声;
感动自己,感谢队友,相拥而泣。
玄奘,17年独行10万里,
只为取一本真经。
我们,疾行百里,
只为证明一个自己。
不管人生将来会经历什么,
我们都应该好好保护它的强韧。
如可以,再行走一次又何妨?!
感谢坚韧执着,慧质秀雅,并促成这次戈壁挑战行的山月班长;
感谢技术有佳,体贴入微,并一直激励大家的彩薇队长;
感谢温婉尔雅,才情横溢,并赠予爱心袜的武汉老乡劲文姐姐;
感谢青春靓丽,率直热情,并一直带给大家欢声笑语的南京四姐妹星星、连红、张玲、吴燕总;
感谢豁达开怀,勇谋兼备,并敢于担当的丽娜妹妹;
感谢宝勤兄一家三口给大家带来的温暖,树立携手同行,不离不弃的典范;
感谢扉旅俱乐部文兵队长勇当先锋,带领木兰姐妹勇往直前;
感谢幽默,睿智的高斌宝宝,不言放弃,只为陪伴;
感谢我的创业搭档小郭不辞辛苦,默默奉献;
感谢真诚的戈壁老王及他的优质保障团队;
感谢一直默默陪我前行还没来得及更多交流的戈壁行兄弟姐妹。
期待再次携手同行!